阳光普照,树影婆娑,不远处的溪水潺潺流淌,少有的风清气和。
“路公子,麻烦你去打些水来。”江月澄递给路长川一个木桶。
少年方才简单搜罗了些树叶与苔藓铺在二人身下,闻言点了点头,接过木桶朝溪边走去。
等他回来时,少女刚给二人诊完脉。
她收回手,从袖间掏出个白净的瓷瓶,打开盖子,一股异香便弥漫开来,即使与她隔着些距离,路长川也能判断出来此药绝非凡品。
听到他的脚步声,江月澄耳朵动了动,手却没停,瓷瓶一斜,滚出两枚丹药,落在自己手心,随即向前伸了出去:
“你来得正好,把这药让宁公子服下。”
“好。”他应了句。
奇怪,她明明看不见,却为什么总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方位?丧失了听觉,其他感官竟变得如此灵敏。
她……究竟是怎么变成盲人的?她经历了什么?过去的她是什么样的?
可这又与自己何干?
手里端着的水碗一抖,水洒在宁毋一胸前的破布上,倒是将血迹冲淡了几分。他僵在原地,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摇了摇头,试图把这些无关的想法抛之脑后。
回头看,另一只碗静静放在顾在瑶手边。不知为何,江月澄的身影也消失不见。
尽管知道有她在并不会出什么事,但多年刀尖舔血的本能,还是让他心里不可避免地一紧。他并未贸然起身,而是将呼吸放得很轻,眼角的余光向后扫去——
却只看见江月澄蹲在火堆旁,用她那根盲杖,斯条慢理地拨弄着新添的木材。火舌嘶嘶舔着木头,时不时发出噼啪声。
她似乎对他的观察一无所觉,又或者,明若观火。
“顾在瑶”躺着的人喃喃呓语,几行清泪流进发间。
路长川侧目,心里隐有几分担忧:“江姑娘,他这两人还好吗?”
此时已是日悬中天,虽在树荫下,宁顾两人还是不免出了些许薄汗,又困于梦魇,眉头紧皱,看起来格外痛苦。
“并无大碍,”江月澄没有回头,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根树枝,一边削一边说,“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已是万幸,现在还恢复了点意识。不如说生命力很顽强。”
她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,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。
可若是真的毫不在意,她又为什么要救这两人?
也许
“嗖”的一声,有东西从耳边飞过,像是箭矢,落在不远处的溪边。
他循着轨迹朝溪水看去,与此同时,少女的身影从身边擦过。她径直走过去,停下,弯腰拾起地上的木棍,削尖的头上插着条还在扭动的鱼。
路长川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,张开嘴,明显想说些什么:“”
江月澄却先一步开口,隐约有几分跃跃欲试:“午饭吃烤鱼。”
“不用不用,”想到她的厨艺,少年马上接话,“我来吧。”
几条鱼被整齐穿成串,架在火上炙烤。待表皮滋滋作响,泛起油光,撒上些许食盐调味。此时鱼已经微焦,青烟升腾,油脂的气息混合着香料漫开,涌进鼻腔,十分诱人。
路长川一边给剩下的溪鱼剖净,一边盯着火堆,时不时翻动几下,以防焦糊。
“路公子,你手艺真不错。”少女吃完手上的烤鱼,抬头看他。
“谢谢。”他刻意移开目光,不敢看她,只觉得被她话语拂过的耳尖,悄悄烧了起来。
她自然是真心夸他。他之前也听过不少别人的赞誉,可不知为何,从她嘴里说出来的,偏偏和旁人不同,像是带着温度,烫得他心口发慌。
顾在瑶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梦里的爆炸声震耳欲聋,她甚至能听到许多人死前不甘的哀鸣。
直到一道细微的“咔嚓”声响起,自己像是被人轻柔地拖住,放在地上。
接着便是长久的死寂,久到似乎要被全世界遗忘。
难道自己就这么结束了吗?
眼前突然出现了母亲的脸,舅舅的背影,宁毋一地笑,还有,江月澄和路长川
不,绝不能就这样放弃!她从未忘记自己参加试炼的目的是什么!
顾在瑶猛地睁开眼,午后的阳光却刺得她被迫合上眼皮。
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满身的痛楚一并袭来,她不由得大口呼吸着。
此刻,她无比真切地认识到,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。
活着真好。
“顾姑娘,你醒了。”
江月澄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两人身边,见顾在瑶恢复意识,抬手招呼附近的路长川过来。
“”
顾在瑶张了张嘴,想要说话,却只能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。
“顾姑娘,你伤得很重,不要勉强。”
话音刚落,自己的后脑勺就被少女微微抬起,一只水碗被缓缓送到嘴边。
“先喝些水。”

